他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井底冒出来似的,阴暗而潮湿,似乎还带着井沿上青苔的味道。他说肖可人后来是救醒了,他也被勒令立即离校。他说他并没有辩解,他也不怪肖可人的沉默,因为她那时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不仅身体受伤,也遭受了爱人的愚弄与欺骗。在发生了这次事件后,汪洋立即和她划清了界线,即使是她在医院里的那一段时间,他也不曾去探望过她一次,仿佛他和她除了师生关系,并无其他。 他说后来的事他就不太清楚了,有同学告诉他肖可人肚里的孩子死了,她也失去记忆了,他没有相信,他觉得那只是一个伤口,很深很深的伤口,她把它掩藏了,不想让人看到。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最后毕业证也没拿就休学了。
(十五)
沉默了很久,余曦文转过头来看身旁的肖可人。不看则已,一看他的心里凉了一大截,她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出有多大变化,可是她的眼睛却惊恐地张大着,仿佛她看到了极端恐怖的事情,让她无法抑制的恐惧像水一样流淌在她的眼底。就在这时她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尖利而清脆,划破黑暗的夜空,像鞭炮声在空中炸响。她突然用手捂住了她的脑袋,似乎她的头在膨胀变大立即就要炸裂似的,她低低地呻吟着,她说她的头好痛,她只要一想起那些事,她就会头痛。 这时候她的父母听到了叫声已经跑上了楼顶,看到她的样子,他们的脸都绿了。他们冲过来抱着肖可人,大声地呼喊着她:“可人,你醒醒——” 肖可人的脸已经被恐惧侵蚀得变了形,她的样子像是要窒息。等到几个人惊惶失措地把她弄到楼下的卧室,她的脸还是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她的手抱着头一直在喊痛。 肖可人的母亲这时看余曦文的眼神也有些变化了,她说你对她说什么了?你明知道她无法接受过去的事实,你还要告诉她,你那不是存心想要她的命吗? 余曦文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肖可人虚弱的样子,他说他已经尽量用平静的话语来叙述她的过去,而且关于她内心的那一段黑暗的历史,也只有她内心才清楚。这是一道阴暗的门,如果她永远不打开,她就永远把自己藏在里面,总有一天她会爆炸性地发作。他说还是让医生来解决下面的事情吧,她到底是心理因素的失忆,还是生理因素的失忆,只有看了医生之后才知道。 肖可人被连夜送到了广州市南方医院,做了CT头部检查。第二天医生问家属,他问病人是否受到过头部的撞击或者伤害?可人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说是,她说当年在学校她自杀过一次,跳井时头部受到过撞击,当时医生说并不是太严重,只是她情绪不好又受了强烈的刺激,醒来后对她在大学期间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而且每次一想起那一段经历就会头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医生看了看CT检查的图片,他说从X光图片来分析她头部的伤的确只是外伤,但是也不排除因为这种外伤而引起的心理抑制因素导致的短暂性失忆,在医学上,称这种症状为“暂时性失忆症”或是“强迫性失忆症”,也就是说病人在受伤前曾受到过度的惊吓或刺激,其人体自动做出的自卫反应。他说这种只是病人生理上暂时的一种抑制反应,如果事后能够自然地加以诱导,其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很大。那医生随便问了一些发病前的症状,余曦文就把晚上的事给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听完后皱了皱眉说这种情况倒是少见,她居然能够把她失忆的部分当故事听完最后才发病,那说明她的意志比一般的人还要坚强。他想了想继续说她现在身体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先解开她思想上的死结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医生最后建议他们带她回一趟重庆,让她亲自去面对那个黑暗的地方,只要过了这一关,她就等于战胜了自己,自然会恢复丢失掉的记忆。
(十六)
到达重庆的时候,正是多雨又多雾的秋季。迷朦的雾总是似有若无地缠绕在山间,当车行进在盘山公路上时就宛如在云雾中穿行。和肖可人一同来的除了余曦文还有她的一个女同学何雪,当时他曾记得何雪和肖可人的关系非常好,早上出操的时候她们总在一起叽叽喳喳,两个女孩子都是十分外向的人,在一起时就像两只快乐的山雀。后来广东老乡聚会时,他很意外地发现何雪也在其中,只可惜当时只知道她的名字,这次为了帮助肖可人恢复记忆他才忽然又想起了她,只能辗转通过几个在广东的老乡打听,才知道她在深圳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园林设计。她听说肖可人在广州的事,十分震惊,她说想不到可人来广东这么多年了,她却一直都不知道,否则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没见过面。她欣然同意了和他们一起回一趟重庆的要求,她说当年迫于学校的压力谁都没有站出来澄清事实,主要原因还是汪洋有后台,大家都怕毕业时提不了档案拿不了毕业证,所以都没有出声,其实谁不知道是汪洋使的坏呀,用他们重庆话说“他龟儿子太黑心了”,他怎么可以把可人卖了?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